聊聊故事写作的世界观

一位真正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,他寻找的是真理。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,不是控诉和揭露,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。——余华

本文直接又功利,旨在文学或故事创作一隅,简要说明世界观之于创作,为什么需要以及如何表露。

对于创作者,创作终极目的是表达世界观。作品类似于“一颗心”,创作者双手端着这颗心去结识世界和联系世界。这里所说世界观,是一种看法和关系,这种关系包含:人与自身、人与人、人与环境。世界观不是一种设定,它形成于相信。无论一部小说设置多少角色,多少异度空间,都只是表象,只是用来传达创作态度,这才是创作者相信和信奉以及所要传达之物。所以看一部作品无须计较表象。武侠或科幻这些是载体,载体背后是态度。

在创作这层世界中,世界观没有对错之分。但在现实世界,因为有一套处世机制和政治体制在运行。所以会倡导正确世界观,例如: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。另外,针对不用作品(其实也包括人),世界观有大小之分。有人写生活小事,却表达出宏大世界观。例如:刘瑜《送你一颗子弹》写生活小事,透过小事表达许多中美习惯、环境差异,以及差异产生因素、结果分析和思考。相反,部分故事设定宏大,但由于认知狭窄,最终沦为平庸之作。这类案例可以参考部分大制作电影作品。综上,创作者世界观边际要足够大,作品才可能称为优秀,正如木心先生在《文学回忆录》所说:“宇宙观决定世界观,世界观决定人生观。不从宇宙观而来的世界观,你的世界在哪里?”

细细想来,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世界观,对应到作品亦是,它不是充分必要条件。但所有优秀作品,一定是有表露。有时,在一部作品中,并没有完整世界观,创作者留下一条线索或碎片,读者循着碎片映射现实,受到启发并完成成长。它不是说教,没有什么道理是可以直接灌输,真正能够影响读者是作品让人启动思考。所以,优秀作品不会试图直接说教、理论干预。因为这样很鸡汤,不高级。另外,当一部作品试图阐述人与自身、人与人、人与环境的某种关系,如果碰巧得到当前时代认可,就会长久流传,从优秀成为经典。例如《堂吉诃德》,由于每个时代对这部作品解读不同,从起初反骑士风气再到后来对堂吉诃德行为分析,骑士规则研究。这部作品适应每个时代,直到现在。

所以,之于故事创作,世界观非常重要。它形成于相信,开始于怀疑。相信自我与外界(包括社会、国家、人类、地球、宇宙)的存在原因、存在方式。相信这种态度,那么个人行为和思维就受它支配。一方面,对于创作者来说,为了让世界观流淌在故事中,要不断对任何物质产生疑问,去探究每一个事物存在原因和存在方式,类似古人屈原提出天问。其次是学习哲学,了解世界观种类,分析自己笔下人物或者当前意识,属于唯物还是唯心,是一元论、二元论等等。另一方面,对于故事接收者(或者读者)来说,可以通过“以多见一”和“以一见多”的方式来发现故事内核。“以多见一”是读者可以通过几部同样是主人公失败案例或者同一作家不同作品,来辨别和寻找作品中世界观态度。例如在余华《第七天》《活着》《许三多卖血记》《兄弟》几部作品中,作者有一种态度:人生的底色是苦,快乐只是痛苦的减轻。“以一见多”是尝试在一部作品中寻找完整世界观体系。所谓完整,是作品是否有表现出人物在处理与自己、与他人、与环境关系的态度。

创作者可以在作品中使用一些技巧来表露世界观。一种方法为先为人物创造思想舒适区,再让人物突然离开舒适区。人物给出反应,这种反应与之前形成结构性改变。这种改变,不是从人性本恶到人性本善这种二元对立,因为这种方式,本质上还在一个平面维度。例如:主人公从故事开始坏人角色,到故事结束后成为好人。这种对立一眼看穿,索然无味。但在毛姆《月亮与六便士》中,从主人公开始生活一片祥和,再猝不及防离家出走。引发读者疑问再探究深处。作者传达给读者一种震撼:人为了梦想能舍弃什么,人应该如何对待他人看法,什么生活值得追求?另一种方法,是视角改变。视角改变包含空间形态,或者人物视角改变。在家国环境变化,导致人物反应变化,人物在处理这种改变的执行、思维方式,就是作者世界观。在这种环境中,人物会表现出人与人关系,人与社会关系处理。例如:有一项研究,在战乱时期,结婚率大大提升。也就是人在战乱时期,感受到生命无常所做出反应。这就是空间形态带来人物改变。人物视角改变是人物本身分析问题或人物本身情感出口,也是人物对所经历事情以及思考,例如:项羽《垓下歌》

力拔山兮气盖世,
时不利兮骓不逝。
骓不逝兮可奈何,
虞兮虞兮奈若何!

这是首诗作于项羽败亡之前,它表明一种态度:首先是自我认识,自认英雄盖世,先天后天都优于所有人。再是对失败因素分析,认为兵败是时运不济,最后是担忧虞姬命运。这首诗对事物存在原因、存在方式都给出对应解释,这就是人物对所经历事情以及思考。另外,还有一种像月亮圆缺一样展示和隐藏世界观,它呈现姿态不一样,有时会完全隐没,但就是一直高悬在那里。有时是通过文字本身表露,有时是环境,有时是色彩。例如:《春光乍泄》电影前半部分黑白构图和后半部分彩色构图;三岛由纪夫长篇《丰饶之海》,这个美丽名字其实是指月球表面那些坑洼,非常孤寂,但是作者为什么给取名叫“丰饶”呢?